《园冶》,我国古代造园专著,也是我国榜首本园林艺术理论的专著。明末造园家计成著,崇祯四年(公元1631年)成稿,崇祯七年刊行。全书共3卷,附图235幅。主要内容为园说和兴造论两部分。其间园说又分为相地、立基、房屋、装折、门窗、墙垣、铺地、掇山、选石、借景10篇。该书首要论说了作者造园的观念,次而详细地记叙了作者造园的观念,次而详细地记叙了怎么相地、立基、铺地、掇山、选石,并制作了两百余幅造墙、铺地、造门窗等的图像。书中既有实践的总结,也有他对园林艺术首创的见地和精辟的论说,并有园林修建的插图二百三十五张。
《园冶》是计成将园林创作实践总结提高到理论的专著,全书论说了宅园、别墅营建的原理和详细办法,反映了我国古代造园的成果,总结了造园经历,是一部研讨古代园林的重要著作,为后世的园林制作供给了理论结构以及可供仿照的范本。一起,《园冶》采用以“骈四骊六”为其特征的四六文,在文学上也有其必定的位置。《园冶》作者计成,字无否,江苏姑苏吴江县人,生于明万历十年(公元1582年)。他不只能以画意造园,并且也能诗善画,他掌管制作了三处其时闻名的园林—常州吴玄的东帝园、仪征汪士衡的嘉园和扬州郑功臣的影园。
《园冶》共三卷,榜首卷卷首冠以《兴造论》和《园说》,是全书的纲要和立论地点,即造园的思维和准则。《兴造论》杰出侧重“因、借、体、宜”准则的重要性,《园说》阐明园林用地、景象规划与审美情味。后有相地、立基、房屋、装折、门窗、墙垣、铺地、掇山、选石、借景十篇。在十篇的论说中,相地、立基、铺地、掇山、选石、借景篇是专门论说造园艺术的理论,也是全书的精华地点。特别是相地、掇山、借景更是该书精华的精华,而房屋、装折、窗、墙垣则侧重修建艺术的详细论说。
《园冶》一书的精华,可概括为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,“巧于因借,精在体宜”两句话。这两句话的精力贯穿于全书。
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,阐明造园所要到达的意境和艺术作用。计成处于封建社会的后期,所以在《园冶》中,归于封建士大夫阶级闲情逸趣的内容许多。怎么将“幽”、“雅”、“闲”的意境营造出一种“天然之趣”,是园林规划者的技巧和涵养的表现。以修建、山水、花木为要素,取诗的意境作为治园根据,取山水画作为造园的蓝图,经过艺术取舍,以到达虽经人工发明,又不露斧凿的痕迹。
例如在园林中叠山,就“最忌居中,更宜松懈”。亭子是园林中不行少的修建,但“安亭有式,基立无凭”。制作在啥当地,怎么制作,要依周围的环境来决议,使之与周围的风光相和谐,使环境显得更丰厚天然。例如在厅堂前置山,“耸起高高三峰,摆放于前”,那就是败笔。长廊是旅游的道路,“宜曲宜长则胜”。要“随形而弯,依势而曲或蟠山腰,或穷水际,通花渡壑,弯曲无尽”。楼阁有必要建在厅堂之后,可“立半山半水之间”,“下望上是楼,山半拟为平屋,更上一层,可穷千里目也”。
造园不是单纯地摹仿天然,再现原物,而是要求创作者真实地反映天然,又高于天然。尽可能做到使远近、凹凸、巨细相互制约,到达有机的一致,要表现出大地的多姿。它有的似山林,有的似水乡,有的院子深深,有的野味横溢,各具特色。如姑苏拙政园,经过造园家的美妙安置,这一带本来的一片凹地便构成了池水迂回环抱,似断似续,崖壑花木房屋彼此映衬、明澈幽曲的园林风光,真可谓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的佳作。
“巧于因借,精在体宜”是《园冶》一书中最为精辟的结论,亦是我国传统的造园准则和办法。“因”是讲园内,即怎么使用园址的条件加以改造加工。《园冶》说:“因者,随基势凹凸,体形之规矩,碍木删桠,泉水石注,相互借资;宜亭斯亭,宜榭斯谢,小妨偏径,顿置悠扬,斯谓‘精而合宜’者也”。
而“借”则是指园表里的联络。《园冶》特别侧重“借景”“为园林之最者”。“借者,园虽别表里,得景则无拘远近”,它的准则是“极目所至,俗则屏之,嘉则收之”,办法是安置恰当的瞭望点,使视野越出园垣,使园之景尽收眼底。如遇晴山耸翠的秀美风光,古寺腾空的胜景,绿莹莹的郊野之趣,都可经过借景的办法收入园中,为我所用。这样,造园者美妙地因势布局,随机因借,就能做到得当合宜。
《园说》是全书的泛论,作者从造园艺术动身,就园林所要到达的意境做了描绘,其间最为精辟的莫过于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了。它是我国古代园林规划的一个纲,也是人们点评一个园林艺术作品的重要信条,两篇文字都不只长,但言简意深。
榜首篇《相地》罗列山林、城市、村庄、郊野、宅旁、江湖等不同环境中的园林选址和景观规划的基本要求。第二篇《立基》要点叙说各类园林修建以及假山选址立基的艺术和技能办法。第三篇《房屋》,分疏了各类修建称号、功用和梁深结构类型、变通办法后的图式。第四篇《装折》即装饰,说屏门、天花、门窗隔扇等可折装木柞的款式与做法。第五篇《门窗》叙述园林修建门窗多种外形概括与做法。
第六篇《墙垣》,揭明不一样的原料所构成不一样墙垣及其施工办法。第七篇《铺地》概述许多资料铺装地上构成种种斑纹图像。第八篇《掇山》,以很多篇幅陈说了园山、万山等八种假山以及石池、峰、峦、岩、洞、涧、水、瀑布等堆砌办法、工程技能办法和艺术寻求。第九篇《选石》,罗列了太湖石等十六种可供掇的山石产地及各种的石料的色泽、纹路、质量。第十篇《借景》以实例阐明远借、邻借、仰借、俯借、应时而借的详细的细节内容和要求。
不佞少以绘名,性好搜奇,最喜关仝、荆浩笔意,每宗之。游燕及楚,中岁归吴,择居润州。环润皆佳山水,润之功德者,取石巧者置竹木间为假山,予偶观之,为发一笑。或问曰:“何笑?”予曰:“世所闻有真斯有假,胡不假真山形,而假迎勾芒者之拳磊乎?”或曰:“君能之乎?”遂偶为成“壁”,睹观者俱称:“俨然佳山也。”遂播名于远近。
适晋陵方伯吴又于公闻而招之。公得根据城东,乃元朝温相故园,仅十五亩。公示予曰:“斯十亩为宅,余五亩,可效司马温公‘独乐’制。”予观其基形最高,而穷其源最深,乔木参天,虬枝拂地。予曰:“此制不第宜掇石而高,且宜搜土而下,令乔木参差山腰,蟠根嵌石,宛如画意;依水而上,构亭台参差池面,篆壑飞廊,想出意外。”完工,公喜曰:“从进而出,计步仅四百,自得谓江南之胜,惟吾独收矣。”别有小筑,片山斗室,予胸中所蕴奇,亦觉发抒略尽,益复自喜。
时汪士衡中翰,延予銮江西筑,似为合志,与又于公所构,并骋南北江焉。暇草式所制,名《园牧》尔。姑孰曹元甫先生游于兹,主人皆予盘桓信宿。先生称赞不已,认为荆关之绘也,何能成于笔底?予遂出其式视先生。先生曰:“斯千古未闻见者,何故云‘牧’?斯乃君之拓荒,改之曰‘冶’可矣。”
世之兴造,专主鸠匠,独不闻三分匠、七分主人之谚乎?非主人也,能主之人也。古公输巧,陆云精艺,其人岂执斧斤者哉?若匠惟雕镂是巧,排架是精,一梁一柱,定不行移,俗以“无窍之人”呼之,其确也。故凡做作,必先相地立基,然后定其间进,量其广狭,随曲合方,是在主者,能妙于得当合宜,未可拘率。假设基地偏缺,邻嵌何须欲求其齐,其屋架何须拘三、五间,为进多少?半间一广,天然雅称,斯所谓“主人之七分”也。第园筑之主,犹须什九,而用匠什一,何也?
园林巧于“因”、“借”,精在“体”、“宜”,愈非匠作可为,亦非主人所能自主者,须求得人,当要节用。“因”者:随基势之凹凸,体形之规矩,碍木删桠,泉水石注,相互借资;宜亭斯亭,宜榭斯榭,无妨偏径,顿置悠扬,斯谓“精而合宜”者也。“借”者:园虽别表里,得景则无拘远近,晴峦耸秀,绀宇腾空,极目所至,俗则屏之,嘉则收之,不分町疃,尽为烟景,斯所谓“巧而得当”者也。体、宜、因、借,匪得其人,兼之惜费,则前工并弃,既有后起之输、云,何传于世?予亦恐浸失其源,聊绘式于后,为功德者公焉。
凡结林园,无分村郭,地偏为胜,开林择剪蓬蒿;景到随机,在涧共修兰芷。径缘三益,业拟千秋,围墙模糊于萝间,架屋弯曲于木末。山楼凭远,纵目皆然;竹坞寻幽,醉心既是。轩楹高爽,窗户虚邻;纳千顷之浩瀚,收四时之绚丽。梧阴匝地,槐荫当庭;插柳沿提,栽梅绕屋;结茅竹里,浚一派之长源;障锦山屏,列千寻之耸翠,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。刹宇隐环窗,彷佛片图小李;岩峦堆劈石,参差半壁大痴。萧寺能够卜邻,梵音到耳;远峰偏宜借景,秀色堪餐。紫气青霞,鹤声送来枕上;白苹红蓼,鸥盟同结矶边。看山上个篮舆,问水拖条枥杖;斜飞堞雉,横跨长虹;不羡摩诘辋川,何数季伦金谷。一湾仅于消夏,百亩岂为藏春;养鹿堪游,种鱼可捕。凉亭浮白,冰调竹树风生;暖阁偎红,雪煮炉铛涛沸。渴吻消尽,烦顿开除。夜雨芭蕉,似杂鲛人之泣泪;晓风柳树,若翻蛮女之纤腰。移风当窗,分梨为院;溶溶月色,瑟瑟风声;静扰一榻琴书,动涵半轮秋水,清气觉来几席,凡尘顿远胸怀;窗牖无拘,随宜合用;栏杆信画,因境而成。制式新番,裁除旧套;大观缺乏,小筑允宜。
园基不拘方向,地形自有凹凸;涉门成趣,得景随形,或傍山林,欲通河沼。探奇近郭,远交游之通衢;选胜落村,藉参差之深树。村庄眺野,城市便家。新筑易乎开基,只可栽杨移竹;旧园妙于翻造,天然古木繁花。如方如圆,似偏似曲;如长弯而环璧,似偏阔以铺云。高方欲就亭台,低凹可开池沼;卜筑贵从水面,立基先究源头,疏源之去由,察水之来历。临溪越地,虚阁堪支;夹巷借天,浮廊可度。倘嵌别人之胜,有一线相通,非为间绝,借景偏宜;若对邻氏之花,才几分音讯;能够招待,收春无尽。架桥通隔水,别馆堪图;聚石叠围墙,居山可拟。多年树木,碍筑檐垣;让一步能够立根,斫数桠无妨封顶。斯谓雕栋飞楹构易,荫槐挺玉成难。相地合宜,构园得当。
园地惟山林最胜,有高有凹,有曲有深,有峻而悬,有平而坦,自成天然之趣,不烦人事之工。入奥疏源,就低凿水,搜土开其穴麓,培山接以房廊。杂树参天,楼阁碍云霞而出没;繁花覆地,亭台突池沼而参差。绝涧安其梁,飞岩假其栈;闲闲即景,寂寂探春。好鸟要朋,群麋偕侣。槛逗几番花信,门湾一带溪水,竹里通幽,松寮隐僻,送涛声而郁郁,起鹤舞而翩翩。阶前自扫云,岭上谁锄月。千峦环翠,万壑流青。欲藉陶舆,何缘谢屐。
贩子不行园也;如园之,必向幽偏可筑,邻虽近俗,门掩无哗。开径逶迤,竹木遥飞叠雉;临濠蜒蜿,柴荆横引长虹。院广堪梧,堤湾宜柳;别难成墅,兹易为林。架屋随基,浚水坚之石麓;安亭得景,莳花笑以春风。虚阁荫桐,清池涵月。洗出千家烟雨,移将四壁图书。素入镜中飞练,青来郭外环屏。芍药宜栏,蔷薇未架;无妨凭石,最厌编屏;未久重修;安垂永存?片山多致,寸石生情;窗虚蕉影小巧,岩曲松根盘礴。足征市隐,犹胜巢居,能为闹处寻幽,胡舍近方图远;得闲即诣,随兴携游。
古之乐田园者,居于畎亩之中;今耽丘壑者,选村庄之胜,团团篱落,处处桑麻;凿水为濠,挑堤种柳;门楼知稼,廊庑连芸。约十亩之基,须开池者三,弯曲有情,疏源正可;余七分之地,为垒土者四,高卑不管,栽竹相宜。堂虚绿野犹开,花隐重门若掩。掇石莫知山假,到桥若谓津通。桃李成蹊,楼台入画。围墙编棘,窦留山犬迎人;曲径绕篱,苔破家童扫叶。秋老蜂房未割,西成鹤廪先支。清闲莫管稻梁谋,沽酒不辞风雪路。归林满意,老圃有余。
郊野择地,依乎平冈曲坞,叠陇乔林,水浚通源,桥横跨水,去城不数里,而来往能够恣意,若为快也。谅地形之凹凸,得基局之巨细;围知版筑,构拟习池。拓荒欲引长流,摘景全留杂树。搜根带水,理顽石而堪支;引蔓通津,缘飞梁而可度。风生寒峭,溪湾柳间栽桃;月隐清微,屋绕梅余种竹;似多幽趣,更入厚意。两三间曲尽春藏,一二处堪为暑避。隔林鸠唤雨,断岸马嘶风。花落呼童,竹深留客。任看主人何须问,还要姓字不须题。须陈风月清音,休犯山林罪行。韵人安亵,俗笔偏涂。
宅傍与后有隙地可葺园,不第便于乐闲,斯谓护宅之胜境也。开池浚壑,理石挑山,设门有待宾客,留径可通尔室。竹修林茂,山穷水尽。五亩何拘,且效温公之独乐;四时不谢,宜偕小玉以同游。日竟花朝,宵分月夕。家庭侍酒,须开锦幛之藏;客集征诗,量罚金谷之数。多方题咏,薄有洞天。常余半榻琴书,不尽数竿烟雨。涧户若停止静,家山何须求深。宅遗谢眺之高风,岭划孙登之长啸。探梅虚蹇,煮雪当姬。轻身尚寄玄黄,具眼胡分青白。固作千年事,宁知百岁人。足矣乐闲,悠然护宅。
江干湖畔,深柳疏芦之际,略成小筑,足征大观也。悠悠烟水,澹澹云山;泛泛鱼舟,闲闲鸥鸟。漏层阴而藏阁,迎先月以登台。拍起云流,觞飞霞伫。何如缑岭,堪偕子晋吹箫;欲拟瑶池,若待穆王侍宴。寻闲是福,知享既仙。
凡园圃立基,定厅堂为主。先乎取景,妙在朝南,倘有乔木数株,仅就中庭一二。筑垣须广,空位多存,恣意为持,遵从排布,择成馆舍,余构亭台;格局随宜,培养得致。选向非拘宅相,安门须合厅方。开土堆山,沿池驳岸。曲曲一湾柳月,濯魄清波;遥遥十里荷风,递香幽室。编篱种菊,因之陶令当年;锄岭栽梅,可并庾公故迹。寻幽移竹,对景莳花。桃李不言,似通津信;池塘影子,拟入鲛宫。一派涵秋,重阴结夏。疏水若为无尽,断处通桥;开林须酌有因,准时架屋。房廊蜒蜿,楼阁崔巍,动“江流六合外”之情,合“山色有无中”之句。适兴平芜眺远,壮丽乔岳瞻遥。高阜可培,低方宜挖。
厅堂立基,古以五间三间为率。须量地广窄,四间亦可,四间半亦可,再不能展舒,三间半亦可。艰深弯曲,通前达后,全在斯半间中,生出幻景也。凡立园林,必当如式。
楼阁之基,依次第定在厅堂之后,何不立半山半水之间,有二层三层之说,下望上是楼,山半拟为平屋,更上一层,可穷千里目也。
书房之基,立于园林者,无拘表里,择偏远处,随意通园,令游人莫知有此。内构斋、馆、房、室,借外景,天然幽雅,深得山林之趣。如另筑,先相基形:方、圆、长、扁、广、阔、曲、狭,势如前厅堂基余半间中,天然艰深。或楼或屋,或廓或榭,按基方式,临机处置而立。
花间隐榭,水际安亭,斯园林而得致者。惟榭只隐花间,亭胡拘水际。通泉竹里,按景山颠。或翠筠茂盛之阿,苍松蟠郁之麓;或借濠濮之上,入想观鱼;倘支沧浪之中,非歌濯足。亭安有式,基立无凭。
廊基未立,地局先留,或余屋之前后,渐通林许。蹑山腰,落水面,任凹凸弯曲,天然断续弯曲,园林中不行少斯一断境地。
假山之基,约多半在水中立起。先量顶之巨大,才定基之浅深。掇石须知占天,围土必定占地,最忌居中,更宜松懈。
凡家宅住所,五间三间,循次第而造;惟园林书屋,一室半室,准时景为精。方向随宜,鸠工合见;家居必论,野筑惟因。随厅堂俱一般,近台榭有特别。前添敞卷,后进余轩。必有重椽,须支草架。凹凸依制,左右分为。当檐最碍两厢,庭除恐窄;落步但加剧庑,阶砌犹深。升拱不让雕鸾,门枕胡为镂鼓。时遵雅朴,古摘端方。画彩虽佳,木色加之青绿;雕镂易俗,花空嵌以仙禽。长廊一带回旋,在竖柱之初,妙于变幻;小屋数椽勉强,究安门之当,理及精微。奇亭巧榭,构分红紫之丛;层阁重楼,迥出云霄之上。隐现无量之态,招摇不尽之春。槛外行云,镜中流水,洗山色之不去,送鹤声之自来。境仿瀛壶,天然图像,意尽林泉之癖,乐余园圃之间。一鉴能为,千秋永存。堂占太史,亭问草玄,非及云艺之台楼,且操般门之斤斧。探其合志,常套俱裁。
古者之堂,自半已前,虚之为堂。堂者,当也。谓当正向阳之屋,以取堂堂高显之义。
斋较堂,惟气藏而致敛,有使人肃然斋敬之义。盖藏修密处之地,故式不宜敞显。
古云,自半已后,实为室。《尚书》有“壤室”,《左传》有“窟室”,《文选》载:“旋室娟以窈窕。”指“曲室”也。
《说文》云:重屋曰“楼”。《尔雅》云:陕而修曲为“楼”。言窗牖虚开,诸孔慺慺然也。造式,如堂高一层者是也。
《释名》云:“台者,持也。言筑土坚高,能自胜持也。”园林之台,或掇石而高上平者;或木架高而版平无屋者;或楼阁前出一步而敞者,俱为台。
《释名》云:“亭者,停也。人所停集也。”司空图有休休亭,本此义。造式无定,自三角、四角、五角、梅花、六角、横圭、八角至十字,随意合宜则制,惟地图可略式也。
卷者,厅堂前欲宽展,所以添设也。或小室欲异人字,亦为斯式。惟四角亭及轩可并之。
廊者,庑出一步也,宜曲宜长则胜。古之曲廊,俱曲尺曲。今予所构曲廊,之字曲者,随形而弯,依势而曲。或蟠山腰,或穷水际,通花渡壑,弯曲无尽,斯寤园之“篆云”也。予见润之甘露寺数间凹凸廊,传说鲁班所造。
五架梁,乃厅堂有过梁也。如前后各添一架,合七架梁列架式。如前添卷,有必要草架而轩敞。否则前檐深下,内漆黑者,斯故也。如欲宽展,前再添一廊。又小五架梁,亭、榭、书房可构。将后童柱换长柱,可装屏门,有别前后,或添廊亦可。
七架梁,凡屋之列架也,如厅堂列添卷,亦用草架。前后再一添架,斯九架列之活法。如造楼阁,先算上下檐数。然后取柱料长,许中加替木。
九架梁屋,巧于装折,连四、五、六间,能够东、西、南、北。或隔三间、两间、一间、半间,前后分为。须用复水重椽,观之不知其所。或嵌楼于上,斯美妙处不能尽式,只可相机而用,非拘一者。
草架,乃厅堂之必用者。凡屋添卷,用天沟,且费事不耐久,故以草架表里规整。向前为厅,向后为楼,斯草架之妙用也,不行不知。
重椽,草架上椽也,乃屋中假屋也。凡屋隔分不仰顶,用重椽复水可观。惟廊构连屋,构倚墙一披而下,断不行少斯。
磨角,如殿阁躐角也。阁四敞及诸亭决用。如亭之三角至八角,各有磨法,尽不能式,是自得依番组织。如厅堂前添廊,亦可磨角,当量宜。
凡匠作,止能式屋列图,式地图者鲜矣。夫地图者,主匠之合见也。假设一宅基,欲造几进,先以地图式之。其进几间,用几柱着地,然后式之,列图如屋。欲造美妙,先以斯法,以便为也。
凡做作难于装饰,惟园屋异乎家宅,弯曲有条,端方非额,如端方中须寻弯曲,到弯曲处环定端方,相间得宜,错综为妙。装壁应为排比,安门分出因由。假设全房数间,内里离隔可矣。定存后步一架,余外添设何哉?便径他居,复成别馆。砖墙留夹,可通不断之房廊;板壁常空,隐出别壶之六合。亭台影罅,楼阁虚邻。绝处犹开,低方忽上。楼梯仅乎室侧,台级藉矣山阿。门扇岂异寻常,窗棂遵时各式。掩宜合线,嵌不窥丝。落步栏杆,长廊犹胜,半墙户槅,是室皆然。古以菱花为巧,今之柳叶生奇。加之明瓦斯坚,外护风窗觉密。半楼半屋,依替木无妨一色天花;藏房藏阁,靠虚檐无碍半弯月牖。借架高檐,须知下卷。出幙若分别院,连墙拟越深斋。构合时宜,式征清赏。
栏杆信画化而成,减便为雅。古之回文万字,一概屏去,少留凉床佛座之用,园屋间一不行制也。予历数年,存式百状,有工而精,有减而文,依次第变幻,式之于左,便为摘用。以笔管式为始,近有将篆字制栏杆者,况理画不匀,意不联络。予斯式中,尚觉未尽,仅可点缀。
门窗磨空,制式时裁,不唯房屋创新,斯谓林园遵雅。工精虽专瓦作,调度犹在得人,触景生奇,含情多致,轻纱环碧,弱柳窥青。伟石迎人,别有一壶六合;修篁弄影,疑来隔水笙簧。胜境宜收,俗尘安到。牢记雕镂门空,应当磨琢窗垣。处处邻虚,方方侧景。非传恐失,故式存余。
凡园之围墙,多于版筑,或于石砌,或编篱棘。夫编篱斯胜花屏,似多野致,深得山林兴趣。如内花端、水次,夹径、环山之垣,或宜石宜砖,宜漏宜磨,各有所制。从雅遵时,令人赏识,园林之胜境也。向来墙垣,凭匠作雕刻花鸟仙兽,认为巧制,不第林园之欠安,而宅堂前之何可也。雀巢可憎,积草如萝,祛之不尽,扣之则废,百般无奈者。市俗村愚之所为也,高超而慎之。世人兴造,因基之偏侧,任而造之。何不以墙取头阔头狭就屋之规矩,斯匠主之莫知也。
向来粉墙,用纸筋石灰,有功德取其光腻,用地蜡磨打者。今用江湖中黄沙,并上好石灰少量打底,再加少量石灰盖面,以麻帚轻擦,天然亮堂鉴人。倘有污渍,遂可洗去,斯名“镜面墙”也。
如隐门照墙、厅堂面墙,皆可用磨成方砖吊角,或方砖裁成八角嵌小方;或小砖一块间半块,破花砌如锦样。封顶用磨挂方飞檐砖几层,雕镂花、鸟、仙、兽不行用,入画意者少。
凡有观眺处筑斯,似避外隐内之义。古之瓦砌连钱、叠锭、鱼鳞等类,一概屏之,聊式几于左。
漏砖墙式之一(菱花漏墙式)、漏砖墙式之二(绦环式)、漏砖墙式之三、漏砖墙式之四(竹节式)、漏砖墙式之五(人字式)、漏砖墙式之六至十六。
漏砖墙,凡计一十六式,惟取其巩固。如栏杆式中亦有可摘砌者。意不能尽,犹恐重式,宜用磨砌者佳。
是乱石皆可砌,惟黄石者佳。巨细相间,宜杂假山之间,乱青石版用油灰抿缝,斯名“冰裂”也。
大凡砌地铺街,小异花园住所。惟厅堂广厦中铺,一概磨砖,如途径盘蹊,长砌多般乱石,中庭或宜叠胜,近砌亦可回文。八角嵌方,选鹅子铺成蜀锦;层楼出步,就花梢琢拟秦台。锦线瓦条,台全石版,吟花席地,醉月铺毡。废瓦片也有行时,当湖石削铺,波纹汹涌;破方砖可留大用,绕梅花磨斗,冰裂纷纭。途径寻常,阶除脱俗。莲生袜底,步出个中来;翠拾林深,春从何处是。花环窄路偏宜石,堂迥空庭须用砖。各式方圆,随宜铺砌,磨归瓦作,杂用钩儿。
园林砌路,做小乱石砌如榴子者,巩固而高雅,弯曲高卑,从山摄壑,惟斯如一。有用鹅子石间斑纹砌路,尚且不坚易俗。
鹅子石,宜铺于不常走处,巨细间砌者佳;恐匠之不能也。或砖或瓦,嵌成诸锦犹可。如嵌鹤、鹿、狮球,犹类狗者可笑。
乱青版石,斗冰裂纹,适宜山堂、水坡、大驾、亭际,见前风窗式,意随人活,砌法似无拘格,破方砖磨铺犹佳。
诸砖砌地,屋内、或磨、扁铺;庭下,宜仄砌。方胜、叠胜、步步胜者,古之常套也。今之人字、席纹、斗纹,量砖长短合宜可也。有式。
掇山之始,桩木为先,较其短长,察乎真假。随势挖其麻柱,谅高挂以称竿。绳子坚牢,扛台慎重。立根铺以粗石,大块满盖桩头;堑里扫以查灰,着潮尽钻山骨。方堆顽夯而起,渐以皴纹而加;瘦漏生奇,小巧安巧。峭壁贵于直立,山崖使这以后坚。岩、峦、洞、穴之莫穷,涧、壑、坡、矶之俨是;信足疑无别境,举头自有厚意。蹊径盘且长,峰峦秀而古。多方景胜,天涯山林,妙在得乎一人,雅从兼于半土。假设一块中竖而为主石,两条傍插而呼劈峰,独立端严,次相辅弼,势如摆放,状若趋承。主石虽忌于居中,宜中者也可;劈峰总较于不必,岂用乎决然。排如炉烛花瓶,列似刀山剑树;峰虚五老,池凿四方。下洞上台,东亭西榭。罅堪窥管中之豹,路类张孩戏之猫。小藉金鱼之缸,大若酆都之境。时宜得致,古式何裁?深意画图,余情丘壑。未山先麓,天然地形之嶙嶒;构土成冈,不在石形之巧拙。宜台宜榭,邀月招云;成径成蹊,寻欢作乐。临池驳以石块,粗夯用之有方。结岭挑之土堆,凹凸观之多致;欲知堆土之微妙,还拟理石之精微。山林意味深求,花木情缘易短。有真为假,做假成真;稍动天机,全叼人力。探奇投好,须知。
园中掇山,非士大夫功德者不为也。为者殊有识鉴。缘世无合志,不尽赏识,而就厅前三峰,楼面一面罢了。是以松懈理之,可得胜境也。
人皆厅前掇山,环堵中耸起高高三峰摆放于前,殊为可笑。加之以亭,及登,一无可望,置之何益?更亦可笑。以予见:或有嘉树,稍点小巧石块;否则,墙中嵌理壁岩,或顶植卉木垂萝,似有深境也。
凡掇小山,或依嘉树卉木,聚散而理。或悬岩峻壁,各有特别。书房中最宜者,更以山石为池,俯于窗下,似得濠濮间想。
池上理山,园中榜首胜也。若大若小,更有妙境。就水点其步石,从巅架以飞梁;窟窿潜藏,穿岩径水;风峦飘渺,漏月招云;莫言世上无仙,斯住世之瀛壶也。
峭壁山者,靠壁理也。借以粉壁为纸,以石为绘也。理者相石皴纹,仿古人笔意,植黄山松柏、古梅、美竹,收之圆窗,仿佛镜游也。
山石理池,予始创者。选版薄山石理之,少得窍不能盛水,须知“等分平衡法”可矣。凡理块石,俱将四边或三边压掇,若压两头,恐石平中有损。加压一边,即罅稍有丝缝,水不能注,虽做灰巩固,亦不能止,理应酌量。
如理山石池法,用糙缸一只,或两只,并排作底。或埋、半埋,将山石周围理其上,仍以油灰抿固缸口。如法养鱼,胜缸中小山。
峰石一块者,相形何状,选合峰纹石,令匠凿笋眼为座,理宜上大下小,立之可观。或峰石两块三块拼掇,亦宜上大下小,似有飘动势。或数块掇成,亦如前式;须得两三大石压封顶。须知平衡法,理之无失。稍有欹侧,久则愈欹,其峰必颓,理应慎之。
如理悬岩,起脚宜小,渐理渐大,及高,使这以后坚能悬。斯理法古来罕者,如悬一石,又悬一石,再之不能也。予以平衡法,将前悬涣散后坚,仍以长条堑里石压之,能悬数尺,其状可骇,满有把握。
理洞法,起脚如造屋,立几柱著实,掇小巧如窗门透亮,及理上,见前理岩法,合凑收顶,加条石替之,斯千古永存也。洞宽丈余,可设集者,自古鲜矣!上或堆土栽树,或作台,或置亭屋,合宜可也。
曲水,古皆凿石槽,上置石龙头喷水者,斯费工类俗,何不以理涧法,上理石泉,口如瀑布,亦可流觞,似得天然之趣。
瀑布如峭壁山理也。先观有楼房檐水,可涧至墙顶作天沟,行壁山顶,留小坑,杰出石口,泛漫而下,才如瀑布。否则,随流松懈不成,斯谓:“作雨观泉”之意。
夫理假山,必欲求好,要人说好,片山块石,似有野致。姑苏虎丘山,南京凤台门,贩花扎架,处处皆然。
夫识石之因由,询山之远近。石无山价,费只人工,跋蹑搜巅,凹凸挖路。廉价出水,虽遥千里何妨;日计在人,就近一肩可矣。取巧不光小巧,只宜单点;求坚还从古拙,堪用层堆。须先选质无纹,俟后依皴合掇。多纹恐损,无窍当悬。古胜太湖,功德只知花石;时遵图像,匪人焉识黄山。小仿云林,大长子久。块虽顽夯,峻更嶙峋,是石堪堆,便山可采。石非草木,采后复生,人重利名,近无图远。
姑苏府所属洞庭山,石产水涯,惟消夏湾者为最。性坚而润,有嵌空、穿眼、婉转、险怪势。一种色白,一种色青而黑,一种微黑青。其质文理纵横,拉拢起隐,于石面遍多土幻坎,盖因风波中充激而成,谓之“弹子窝”,扣之微有声。采人携锤錾入深水中,度奇巧取凿,贯以巨索,浮大舟,架而出之。此石以巨大为贵,惟宜植立轩堂前,或点乔松奇卉下,装治假山,罗列园林广榭中,颇多伟观也。自古至今,采之已久,今尚鲜矣。
昆山县马鞍山,石产土中,为赤土积渍。既出土,倍费挑剔洗刷。其质磊块,巉岩透空,无耸拔峰峦势,扣之无声。其色皎白,或植小木,或种溪荪于奇巧处,或置器中,宜点盆景,不成大用也。
宜兴县张公洞、善卷寺一带山产石,便于竹林出水,有性坚,穿眼,险怪如太湖者。有一种色黑质粗而黄者,有色白而质嫩者,掇山不行悬,恐不坚也。
龙潭金陵下七十余里,地名七星观,至山口、仓头一带,皆产石数种,有露土者,有半埋者。一种色青,质坚,透漏文理如太湖者;一种色微青,性坚,稍觉顽夯,可用起脚压泛;一种色纹古拙,无漏,宜单点;一种色青如核桃纹,多皴法者,掇能合皴如画为妙。
金陵青龙山,大圈大孔者,全用匠作凿取,做成峰石,只一面势者。自来俗人以此为太湖主峰,凡花石反呼为“脚石”。掇如炉瓶式,更加以劈峰,俨如刀山剑树者,斯也。或点竹树下,不行高掇。
宿州灵璧县地名“磐山”,石产土中,岁久,穴深数丈。其质为赤泥渍满,土人多以铁刃遍刮,凡三次,既露石色,即以铁丝帚或竹帚兼磁末刷治清润,扣之铿然有声,石底多有渍土不能尽者。石在土中,随其巨细详细而生,或成物状,或成峰峦,巉岩透空,其眼罕见婉转之势,须借斧凿,修治磨砻,以全其美。或一双面,或三面,若四面全者,便是从土中生起,凡数百之中无一二。有得四面者,择其奇巧处镌治,取其底平,能够顿置几案,亦能够掇小景。有一种扁朴或成云气者,悬之室中为磬,《书》所谓“泗滨浮磬”是也。
镇江府城南大岘山一带,皆产石。小者全质,大者镌取相连处,古怪万状。色黄,清润而坚,扣之有声。有色灰青者。石多穿眼相通,可掇假山。
宣石产于宁国县所属,其色皎白,多于赤土积渍,须用冲洗,才见其质。或梅雨天瓦沟下水,冲尽土色。惟斯石应旧,逾旧逾白,俨如雪山也。一种名“马牙宜”,可置几案。
江州湖口,石有数种,或产水中,或产水际。一种色青,浑然成峰、峦、岩、壑,或类诸物。一种扁薄嵌空,穿眼通透,几若木版以利刃剜刻之状。石理如刷丝,色亦微润,扣之有声。东坡称赏,目之为“壶中九华”,有“百金归买小小巧”之语。
英州含光、真阳县之间,石产溪水中,有数种:一微青色,间有通白脉拉拢;一微灰黑,一浅绿。各有峰、峦、嵌空穿眼,婉转相通。其质稍润,扣之微有声。可置几案,亦可点盆,亦可掇小景。有一种色白,四面峰峦耸拔,多棱角,稍莹彻,而面有光,可鉴物,扣之无声。采人就水中度奇巧处凿取,只可置几案。
“散兵”者,汉张子房楚歌散兵处也,故名。其地在巢湖之南,其石若大若小,形状百类,浮露于山。其色青黑,有如太湖者,有古拙皴纹者,土人采而装出贩卖,维扬功德,专卖其石。有最大美妙透漏如太湖峰,更佳者,未尝采也。
黄石是处皆产,其质坚,不入斧凿,其文古拙。如常州黄山,姑苏尧峰山,镇江圌山,沿大江直至采石之上皆产。俗人只知顽夯,而不知美妙也。
世之功德,慕闻虚名,钻求旧石。某名园某峰石,某名人题咏,某代传至于今,斯真太湖石也,今废,欲囤积居奇,不吝多金,售为古董还可。又有惟闻旧石,重价买者。夫太湖石者,自古至今,功德采多,似鲜矣。如别山有未开取者,择其透漏、青骨、坚质采之,未尝亚太湖也。斯亘古露风,何为新耶?何为旧耶?凡采石惟盘驳、人工装载之费,到园殊费几许?予闻一石名“百米峰”,询之费百米所得,故名。今欲易百米,再盘百米,复名“二百米峰”也。凡石露风则旧,搜土则新,虽有土色,不多雨露,亦成旧矣。
斯石宜旧。有五色者,有纯绿者,纹如画松皮,高丈余,阔盈尺者贵,丈内者多。近宜兴有石如锦川,其纹眼嵌石子,色亦欠安。旧者纹眼嵌空,色质清润,能够花间树下,插立可观。如理假山,如理假山,犹类劈峰。
宋“花石纲”,河南所属,边近山东,到处便有,是运之所遗者。其石美妙者多,缘陆路颇艰,有功德者,少取块石置园中,生色多矣。
六合县灵居岩,沙土中及水际,产玛瑙石子,颇细碎。有大如拳、纯白、五色者,有纯五色者。其温润莹彻,择纹彩斑驳取之,铺地如锦。或置涧壑急流水处,天然清目。
夫葺园圃假山,处处有功德,处处有石块,但不得其人。欲询出石之所,到地有山,似当有石,虽不得美妙者,随其顽夯,但有文理可也。曾见宋·杜绾《石谱》,何处无石?予少用过石处,聊记于右,余未见者不录。
构园无格,借景有因。切要四时,何关八宅。林皋延竚,相缘竹树萧森;城市喧卑,必择居邻闲逸。高原极望,远岫环屏,堂开淑气侵人,门引春流到泽。嫣红艳紫,欣逢花里神仙;乐圣称贤,足并山中宰相。
《闲居》曾赋,“芳草”应怜;扫径护兰芽,分香幽室;卷帘邀燕子,闲剪轻风。片片飞花,丝丝眠柳。寒生料峭,高架秋千,兴适清偏,怡情丘壑。顿开尘外想,拟人画中行。林阴初出莺歌,山曲忽闻樵唱,风生林樾,境入羲皇。幽人即韵于松寮,逸士弹琴于篁里。红衣新浴,碧玉轻敲。看竹溪湾,观鱼濠上。山容霭霭,行云故落凭栏;水面鳞鳞,爽气觉来欹枕。南轩寄傲,北牖虚阴。半窗碧隐蕉桐,环堵翠延萝薜。俯流玩月,坐石品泉。苎衣不耐凉新,池荷香绾;梧叶忽惊秋落,虫草鸣幽。湖平无边之浮光,山媚可餐之秀色。寓目一行白鹭,醉颜几阵丹枫。眺远高台,搔首彼苍那可问;凭虚敞阁,碰杯明月自相邀。冉冉天香,悠悠桂子。但觉篱残菊晚,应探岭暖梅先。少系杖头,招携邻曲。恍来临月佳人,却卧雪庐高士。云冥黯黯,木叶萧萧。风鸦几树落日,寒雁数声残月。书窗梦醒,孤影遥吟;锦幛偎红,六花呈瑞。棹兴若过剡曲,扫烹果胜党家。冷韵堪赓,清名可并;花殊不谢,景摘偏新。因借无由,触情俱是。
夫借景,林园之最要者也。如远借,邻借,仰借,俯借,应时而借。然物情所逗,目寄心期,似意在笔先,庶几描绘之尽哉。
崇祯甲戌岁,予年五十有三,饱经风尘,业游已倦,罕见林下幽默,逃名丘壑中,久资林园,似兴油滑觉远,惟闻时势纷繁,隐心皆然,愧无买山力,甘为桃源溪口人也。自叹生人之时也,不遇时也。武候三国之师,梁公女王之相。古之贤豪之时也,大不遇时也!况且草野疏愚,涉身丘壑,暇著斯“冶”,欲示二儿长生、长吉,但觅梨栗而巳。故梓行,合为世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