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轼是拿手楷书、行书、草书和隶书等书体的大书法家,与黄庭坚、米芾(即米黻)、蔡襄合称“宋四家”,代表了宋代书法的最高成果。
苏轼有杰出的天分和丰盛的功底,并以诗的方式来论述书法的精华和理论。元祐六年(1091),他任颍州太守时创造的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诗,往往被一般读者所忽视,而在书法界,则被誉为苏轼“论书法诗”的十首代表作之一。
这十首论书法诗分别是:《石苍舒醉墨堂》《柳氏二外甥求笔迹》《题王逸少帖》《书刘景文所藏王子敬帖绝句》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《次韵米黻二王书跋尾二首其一》《次韵米黻二王书跋尾二首其二》《观子玉郎中草圣》《孙莘老求墨妙亭诗》《和子由论书》。
苏轼书法理念的中心是“崇尚意趣”,而这一理念在上述的“论书法”诗中皆有表现。如“我书意造本无法,点画信手烦推求”(《石苍舒醉墨堂》)、“短长肥瘦各有态,玉环飞燕谁敢憎”(《孙莘老求墨妙亭诗》)、“吾闻古书法,守骏莫如跛”(《和子由论书》)、“落笔已唤周越奴,苍鼠奋髯饮松腴”(《六观堂白叟草书诗》)等诗句,均是苏轼“崇尚意趣”书法理论和实践的诗意表达和鲜明特征,及寻求意境意趣和洒脱豪放特性在艺术范畴的精彩开放。
苏轼《六观堂白叟草书诗》,创造于元祐六年(1091)九月,是他在颍州任太守时的重要诗词著作之一。“六观堂”在杭州木子巷桥北千顷广化院内,吴越王所建。六观堂白叟,俗姓朱氏,僧名了性,号垂慈白叟,余杭(今杭州市余杭区)人。他精于医药,常常为大众看病,且医效明显,是杭州闻名的僧医。他擅于书法,尤善草书,是苏轼在元祐四年三月至六年三月(1088-1091)知杭州间所结交的僧友之一。苏轼作为文学家、书法家,亦懂医道,谙佛道,两人有着共同语言,切磋琢磨,交游甚密。苏轼对僧了性的草书较为赏识,或保藏有僧了性的草书著作,留下了杰出的深刻印象。苏轼在颍州太守任的政务之余,在着意研讨草书。如描摹颜真卿的草书名作《争座位帖》(《论坐帖》),“簿书之暇,每沐浴焚香,巨细曾临数十卷。”这一时期,苏轼对僧了性草书的“尚意”风格也极为垂青和推重,因此在颍州创造了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一诗。全文如下:
物生有象象乃滋,梦境无根成斯须。方其梦时了非无,空想一失俯仰殊。清露未晞电已徂,此灭灭尽乃真吾。云如死灰实不枯,随俗应酬三昧俱。化身为医忘其躯,草书非学聊自娱。落笔已唤周越奴,苍鼠奋髯饮松腴,剡藤玉版开雪肤。游龙天飞万人呼,莫作羞涩羊氏姝。
苏轼在该诗自注:“六观,取《金刚经》梦、幻等六物也。白叟,僧了性,精于医而善草书,着笔有远韵,而人莫知贵,故作此诗。”
释教把人世间的悉数事物比喻为梦、幻、泡、影、露、电,称“六观”(六如)。取自《金刚经·应化非真分》“六物”即:“悉数有为法,如梦、幻、泡、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苏轼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诗的前半部分主要是讲“六观”的由来、存在方式和佛理。苏轼守杭时,曾于元祐五年(1090)二月为僧了性作《六观堂赞》,在赞中用了六个“我观众生”的排比句式,浅显易懂地阐释了如梦、如幻、如泡、如影、如露、如电的“六观”。《六观堂赞》与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在对“六观”的论述上有着一脉相承的联络。
苏轼在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诗中所表现的书法“尚意”理念的要点,是在诗的后半部分,苏轼高度点评了和尚了性(六观堂白叟)的草书“着笔有远韵。”苏轼上述自注中有“而人莫知贵,故作此诗”,现已阐清楚创造此诗的理由。详细而言,六观堂白叟虽为僧侣,却如普渡众生的佛、菩萨的化身,“化身为医忘其躯,草书非学聊自娱。”僧了性没有名利意图,而是用医术服务众生,用书法艺术聊以自娱。苏轼好像不喜欢宋初书法家周越的书法,他在言辞中屡次提及,如尝《跋怀素帖》云:“书极欠安,笔意趣乃似周越之险劣”。紧接着的“落笔已唤周越奴”一句,是对僧了性草书水平的赞语,一落笔即分好坏,周越的书法与僧了性的书法比较,周越则有如奴才之属。“苍鼠奋髯饮松腴,剡藤玉版开雪肤。游龙天飞万人呼,莫作羞涩羊氏姝。”这几句,描绘了草书大师僧了性用鼠须毛笔,饱蘸着松烟墨,在用古藤制作的洁白色“玉版”纸上挥毫书写,其书法笔势迅疾宛如游龙,强健生动,笔触变幻有致,笔划流通到位。绝没有晋宋间书法家羊欣书法的涩滞不畅之感。
苏轼“莫作羞涩羊氏姝”句中的“羊氏姝”,是典故的化用。羊氏,即羊欣(370-442),晋宋时书法家王献之的外甥,他跟从王献之学书法,隶、行、草书都很不错,名重其时,但与王献之书比较,距离仍是很大。梁武帝点评羊欣书法的话最为精彩,他说:“羊欣书如我们婢(侍女)为夫人(主妇),虽处其位,而举动羞涩,终不似真。”(李裕康《苏轼论书选注》江苏美术出版社,1988年1月第1版)羊欣书法如“婢作夫人”,没有我们风姿。后因以嘲笑刻意模仿,描述气量短促而不得神似为“婢作夫人”。这或许便是苏轼不喜欢羊欣书法的原因之一。
苏轼在颍州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一诗所包含的书法“尚意”理念,也深深地滋润于他在颍州的书法创造实践中,把书法艺术作为适意、乐心、游息的一种手法,不计工拙,唯在自在挥洒。如苏轼在元祐六年(1091)十一月,挚友刘季孙(刘景文)从外地来访,他们畅饮多日,苏轼在一次酒后创造了草书《醉翁亭记》,无意间交融了正楷、行书、草书等书体的元素,其笔法豪放豪放,笔势春蚓秋蛇,神韵潇洒,可谓“尚意”书法的模范之作。清初诗人、书画家、保藏鉴赏家、刘体仁(1617-1676),颍州人。家藏有苏轼草书《醉翁亭记》摹本,对草书《醉翁亭记》的真实性持以必定欣赏的情绪。他有一段话清楚地勾勒出了苏轼“崇尚意趣”的鲜明特征:“坡公尝抄书,一书每为一体,则忽作颠张醉素,何可遽谓(遽,jù巨音,本意是送信的快马或快车,引申为立刻,立刻)必无!其字划轻重纷歧,重则棱角阴森,又颜法也。”(刘体仁撰、王秋生点校《七颂堂集》黄山书社2008年4月第1版)。
总归,苏轼作于颍州的《六观堂白叟草书》,是一首崇尚书法“意趣”的重要著作之一,在其悉数“论书法诗”中占有必定的位置,谱写了阜阳书法史上的光辉华章,值得注重和研讨。